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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你太累 及时地道别没有罪

爱就是不问值不值得

《半生缘》中这样写道:

“对于中年以后的人,十年八年都好像是指缝间的事。可是对于年轻人来说,三年五载就可以是一生一世。”


时间在每个人面前都有一张相对论的面孔。煎熬时,分分秒秒无比漫长。爱着时,瞬间即是永恒。


张爱玲花费了三十年,才将这篇仅有20页的短篇小说反复锤炼修改好。关于时间和作品,她说:“爱就是不问值不值得。”




或许,这是一个美丽的女孩子不被时局成全的初恋,只是有着模糊的沉重的悲哀。


王佳芝是美丽的。


近距离高清镜头下的王佳芝:“酷烈的光与影更托出佳芝的胸前丘壑,一张脸也经得起无情的当头照射。稍嫌尖窄的额,发脚也参差不齐,不知道怎么倒给那秀丽的六角脸更添了几分秀气。脸上淡妆,只有两片精工雕琢的薄嘴唇涂得亮汪汪的,娇红欲滴,云鬓蓬松往上扫,后发齐肩,光着手臂,电蓝水渍纹缎齐膝旗袍,小圆角衣领只半寸高,像洋服一样。领口一只别针,与碎钻镶蓝宝石的“纽扣”耳环成套。”


后来,在咖啡馆里等易先生时,被王佳芝吸引到的一位男子这样描述她:“不大像舞女,要是演电影话剧的,又不面熟。”


而王佳芝自己这样说自己:“从十五六岁起她就只顾忙着抵挡各方面来的攻势,这样的女孩子不大容易坠入爱河,抵抗力太强了。”


最后是易先生眼中的王佳芝:“她穿着高跟鞋比他高半个头。他显然并不介意。知道他在看,更软洋洋地凹着腰。腰细,婉若游龙游进玻璃门。”


总之,这是一个太过于引人注目的美丽的女孩子,并且毫无恋爱经验。




对于爱情,与众多情窦未开的少女一样,王佳芝是憧憬的。


大学时代的王佳芝在香港看的第一部电影是《寒夜琴挑》,这是一部年轻貌美的钢琴教师爱上有妇之夫小提琴家的肥皂爱情片。王佳芝被其中的情节感动得泪流满面,这说明她是一个情感细腻丰富,并且对纯洁美好的爱情抱有向往的女孩子。


或许最初,王佳芝对邝裕民是有好感的。


那时,在岭南大学搬迁的路上,王佳芝第一次遇到邝裕民。此时的王佳芝,耳边响着“打胜仗回来就嫁给你!”的话,她可能也意识到自己的归属问题了。母亲去世,被父亲抛弃,让她有很深的漂泊感。


这时,她看到了邝裕民。邝裕民一身笔挺的白衬衫,头发梳得干净又整洁,侧脸棱角分明,浑身透着一股正义之气。


也许,对于王佳芝来说,灰暗的世界中,仿佛多了一丝星光,它没有灯的耀眼,也没有火的炽热,但却让她感觉到了心中有那么一点不一样。


后来,邝裕民邀请王佳芝演话剧。这一次的缘分,早在初见时就埋下了。


青年邝裕民言辞激愤、一身正气,样貌也俊秀异常。


他和她一起演话剧,上场前,他会递给她宽慰的眼神,告诉她:“上台前紧张,幕一开就好!”在话剧首演大获成功夜晚的公车上,他对她说:“谢谢你!”佳芝问他为什么,他只是笑,不说话。于是佳芝别过头,也和他一样笑起来,此时王佳芝的眼神中是充满爱慕的,脸上完全是陷入恋爱的小女生的娇羞。




后来香港的刺杀行动失败后,他们便各奔东西。三年后,再相见,是在上海。


彼时王佳芝借住在舅妈家读书。某天她回家,在弄堂口遇到一个故人,便是邝裕民。


邝裕民的上半身隐在黑暗里,双目灼灼,眼神坚定。王佳芝双目空洞,神色憔悴,却有光落在她的身上。她母亲早亡,不受父亲疼爱,住在舅妈家里,寄人篱下,三年前又做出了无谓的牺牲。


或许她的生活已经没有了希望,她不知道在为了什么活着。但邝裕民的出现,带给了她一点希望,带给了她一点丝丝缕缕的光。


他劝说王佳芝继续执行刺杀易先生的任务,王佳芝义无反顾地答应了。


后来她和他在公车上交换情报,他取笑她打了这么久的麻将,还是一点儿也没有长进。他们看起来像是相识多年的老友。


后来,又一次交换情报在电影院,他说“我不会让你受到伤害,我不会允许你受伤害。”。


王佳芝带着易先生给的信封到了老吴的住处,邝裕民强吻了王佳芝,但王佳芝推开了,她只是说“三年前你可以的,为什么不?”




过去王佳芝洗过的烟嘴都要被男生们哄抢,后来却不得不与一个“花花公子”发生关系。


我们看到邝裕民当时的反应:惋惜、愤怒、跑到阳台叹气。可这不仅仅代表着对王佳芝的爱,更多的是对于自己所领导的部下所要遭遇这样的不幸的不忍,他心中有一种莫名的荣誉感在作祟。


或许,是因为对于邝裕民来说,王佳芝并不是最重要的。


王佳芝是“尤物”,但并不是他爱的国,不是他爱的国家和民族的大义。


面对革命,邝裕民是勇敢的,然而面对爱情,他却懦弱无比。邝裕民将失望和伤心留给了一个深爱着他的女孩,他辜负了王佳芝的信任。二人最后只能无疾而终了。


于是王佳芝最后选择了乱世中唯一给了她爱情的易先生。


为了易先生,她可以出卖那些毁掉自己的同学,甚至可以放弃自己的生命。


我想,邝裕民一直到死前,也没有真正理解王佳芝的行为,只能悲愤地看着王佳芝,带着爱与恨交织的感情,把那句“你这个叛徒”含在嘴里。




易先生和王佳芝之间是存在爱情的。


易先生对王佳芝一开始也许只是见色起意,王佳芝也是奔着刺杀易先生的目的去的。但或许连他们自己也没有发现,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,他们之间产生了“色”之外的东西,产生了一点儿隐隐约约的爱情。


第一次时,易先生是戒备的,他粗暴地搜王佳芝的身,用皮带抽她,把她的手捆起来,那时候,他并不完全相信王佳芝。


第二次时,他慢慢地放下戒心,他说他已经很久不相信任何人说的话,但他却相信王佳芝说的“我恨你”,王佳芝抱住他,说“那你一定很寂寞”。结束后,他抱她,温柔地摩挲她的头发,她在他的怀中,像一只乖顺的小猫。这时,易先生对王佳芝已经产生了情感,王佳芝不再只是他的泄欲工具。


第三次时,毫无疑问的,他们已经爱上了彼此。赤裸在床上被她用枕头蒙住双眼,他都没有反抗。这时,手枪就在王佳芝边上,只要她想,她可以当场就毙了他,可她没有这么做。


小说中是这样描写的:

“每次跟老易在一起都像洗了个热水澡,把积郁都冲掉了,因为一切都有了个目的。”


当两具肉体严丝合缝,心灵却在势不两立。


他是制造黑暗的傀儡,她是追求光明的工具。


但他们都是人,都是压抑的人。


他因为长期陷于恐惧而压抑,而她因为小心翼翼地演戏而压抑。


他在她身上攻城略地,寻找活着和真实的感觉。而她,除开被动的配合,又何尝没有通过“热水澡”获得宣泄与放飞?


他不仅钻进了她身体里,更钻进了她心里,愈钻愈深。





其实她早已爱上了易先生。她入戏了,在这飘渺无依的乱世,她感受到了这个男人带给她的一点一滴的温情。


在台风天,易先生为她撑伞,贴心递上纸巾,他跟自己想的不一样;在牌桌上,她要战战兢兢地扮演“麦太太”,因此无法专心,总是输钱,易先生就故意出了两次一样的牌喂给她,想方设法让她赢,哄她开心;她说要回香港去,他温柔地挽留。她会抱怨易先生去南京不告诉自己。他带她去霞飞路1237弄,公寓的空气里有香水的味道,她在想他是不是还有别的女人,她在吃醋。


这样一个男人,让从未经历爱情的王佳芝动心了。


他们到珠宝店去取戒指。王佳芝像坐在火药桶上,双腿发软。一举一动,风声鹤唳。表面风平浪静,内心风起云涌。她明白,眼前梦幻泡影马上就会破灭。


之前在牌桌上,易太太说看中一只火油钻,嗔怪丈夫不肯买给自己。而此刻,粉红钻戒戴在她手上。身边的易先生说,我不喜欢看戒指,我只喜欢看戒指戴在你的手上。


易先生在安静地等待,此处小说这样写道“他的侧影迎着台灯,目光下视,睫毛像米色的蛾翅,歇落在瘦瘦的面颊上,在她看来是一种温柔怜惜的神气。”


女人往往是感性的。


突然到来的温柔与怜惜,让王佳芝内心轰然倒塌。


她眼波流转,似乎有水汽在眼中氲开。她看着他,低声说:“快走!”


此刻,她的心中没有国家大义,没有自己的安危,只有她爱他。


那一刻,她不是“麦太太”,只是王佳芝。


那一刻,她忘了角色、任务、使命,以及自己。


从大义出发,王佳芝背叛同仁,放弃革命信念,理应受到处罚;但从情感角度,她只是听从自己的内心,做出为爱痴狂的举动。


她觉得她爱他,爱就是不问值不值得。




易先生逃走后,她坐在黄包车上,车夫问她回家吗,她说“嗳”,她已经下意识地把和易先生待过的地方当成了自己的家。


在之前等待易先生的咖啡馆里,她看到一对恋人。咖色风衣的男士在为红衣女子开门,他们手挽着手走出去。那一瞬间,王佳芝或许在想,要是她和易先生也是这样平凡的一对恋人就好了。




十点的钟声敲响,他坐在她的床上,抚摸着洁白的床单,此时已人去楼空。他的眼眶湿润了,是思念,是悔恨,是心痛……


故事终于落幕了。


在现在这个浮躁的世界里,遇见爱,遇见真心是十分难得的事情,或许有太多不圆满的结局,但爱本身就已经十分伟大,“爱就是不问值不值得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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